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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的拆遷

洲後村拆遷日

洲後村拆遷日-民國73年的8月16日

民國七十三年的八月十六日清晨,台北縣政府調動了數百名警察、警校學生、鎮暴部隊、憲兵和便衣人員,將洲後村團團圍住。所有通向這個小村的大小道路皆被封鎖。好幾部推土機和無情的怪手在一旁候著。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面對緊張的氣氛。

警備和安全人員,跟著推土機和怪手,進入了村莊。無線電對講機不斷地透過通話來聯繫拆遷事項。執行人員基本上是立場堅定,態度溫和的。天逐漸地亮了起來。但那怪手正準備著今天的拆遷工作,而那睡夢中的洲後村村民並未料想到,政府真的在此日來進行拆遷,即使雙方仍未達成協議。

本團隊在訪問耆老的過程中,有許多耆老表示,當日的天氣是冷濕的,春景會長(先生)回憶起當情景,向我們表示那是一個颱風天冷濕的清晨,他們還在睡夢中,那無情的怪手就這麼駛進村落,將睡夢中的他們吵醒。拆遷轟轟隆隆的巨大聲響,他們都還來不及穿上較保暖的衣物,身穿睡衣、打著赤腳倉徨失措的從家中逃出,有些村民趁怪手還沒砍向屋頂時,能搬走自己的家當的就趕緊搬。但我們訪問的耆老大部分表示,怪手拆遷的速度太怪了,根本來不及帶走什麼。他們最珍貴的照片、家當、衣物,就在一瞬間全理在磚瓦中。從受訪者的神情中,我們感受到他們的無奈與不捨,由其提及照片,更是透露著哀傷的神情。照片是他們回憶洲後村的憑藉,更是本團隊可以一窺洲後村面貌的重要依據,對本團隊何其重要。那眼神、那心情,我們更能體會。

翻拍自陳建和先生剪報本

 

拆遷工作直至當日傍晚,拆除洲後村的任務,基本上在平靜中圓滿達成。整個拆遷工作共分三期,隨著忠義廟的拆遷,洲後村,一個典型的漢族移民村落,從此自地圖上永久消失了。(引用自人間雜誌,李文吉教授)

整個拆遷過程沒有暴動、沒有流血,但那淚可是流盡了!洲後村村民從清乾隆年間祖先留下的珍貴資產,歷經了日治時期的繁華歲月,以至後來面對村落的種種困境,仍不放棄的洲後村精神,全數埋盡土堆裏。此豈能不讓洲後村村民鼻酸呢!村民們馬上要面對的除了住的問題之外,更因原賴以維生的菜園大多已遭摧毀,使其就業生計產生困難。「何去何從?」無疑是當時許多無助的洲後村民,最大的迷惘與悲憤,「房子、土地、工作全部沒有了,洲後村民怎麼辦呢?」「很多洲後村民在拆村之後搬到成子寮來,每一次他們來買東西談到洲後村的遭遇,眼淚就一顆顆掉下來。」珍貴的歷史就在此畫下句點,然而洲後村村民的精神並未消失,他們知道未來還有很長日子要過。

拆遷至今已邁入第三十年,二重疏洪道如今除了疏洪功能外,還兼具了生態、休閒功能,洲後村村民更萬萬也沒有想過,蘆洲灰窯重劃區現今的繁榮遠超過洲子洋重劃區。洲後村拆遷時仍是高中生的忠信先生說:「二重疏洪道當初是否是一個正確的政策,是否發揮了它應有的功能,就留給後代子孫去評斷吧!」曾為了洲後村到處奔走的陳建和先生(現任台北縣蘆洲市民代表會副主席)更是表示:「灰窯重劃區的繁榮程度是他們始料未及的,當初搬遷到那裏的洲後村村民所購得的土地,如今地價都翻好幾倍了。眼觀如今的洲子洋重劃區才即將開發,當初他們摯著情感,洲子洋較靠近洲後村,而村民受教育的地方「成州國小」,就在學校旁,因此才會想搬遷至洲子洋。」

本團隊透過了此次的重現蘆堤上村落-洲後村,發現有許多事是沒有人可以預測的,但我們確深信以下幾點:

那段真實的歷史必需被記錄下來。

那洲後村為大多數人所留的眼淚必需被撫平。

那為大多數人福祉所做的犧牲,必需為往後住在二重疏洪道旁所有世代子孫所感念。

至於功過就留待後人去評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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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遷過程紀事

年代 月份 日期 拆遷過程

 

8 月 16 日 清晨六時起,台北縣政府調動了上名警察、警校學生、鎮暴部隊、憲兵和便衣人員,全面管制戒嚴,強制執行洲後村拆除工作,「大約從十時左右起,所有怪手橫衝直撞,毫不留情」,村後村民「在風雨交加中趕緊收拾細軟逃竄」。
五股鄉公所則僱請大批的車輛,幫民眾運送物品。

 

8 月 17日 五股鄉洲後村拆除工作進度順利,至上午十時止共拆除了二十六戶民宅。村民們大多搬遷至蘆洲、成洲、五股、更寮一帶,暫時寄居親友處或租屋。此舉迅速造成這一帶房屋租金由原先三千元的行情上漲到五千元。而原以種植作物為生之農民,因無地得以種植更生,造成其未來生計問題。

 

8 月 20日 台北縣政府已將洲後村所有民宅拆除完畢,僅剩忠義廟、土地公祠、陳家祠堂廟宇,此時卻只有一戶村民前往堤後水利地搭屋居住,大多數居民已遷離洲後村,少數仍留在原地搭帳篷露營;尚未找到房子住的村民,有二十二戶被暫時安排在更寮國小舊址居住,每間教室住四戶人家,平均有二十多人住一間教室。
省府主席邱創煥則嘉勉拆村人員如期達到任務,同時指示建設廳妥善處理洲後村的遷村問題,讓村民早是安居。
凌晨四點左右,忠義廟舉行移神儀式,由縣長林豐正主持,率領拆除隊員向池府王爺上香禮拜;治安單位並動員數百人在廟的附近警戒,但並沒有發生任何騷動。

 

  23日 有十幾戶洲後村居民開始在灰窯地區的堤邊地重建家園,部分居民撿些舊建料自行搭建屋架,部分經濟不寬裕的村民寄居在親友家裏,或在洲後村原址搭帳篷居住。
有二十多戶八十多名洲後村和鄰近各村村民,寄居舊更寮國小僅存的六間教室,形如「難民村」;有六戶人家擠在灰窯遷村地臨時搭建的新忠義廟。
到了晚上,尚有些留戀故宅的村民,零零星星回到斷壁殘垣的洲後村,找塊板子鋪在地上就睡。

(整理資料引用自五股志)
前往觀看洲後村事件剪報本

 

事件的餘波及影響

(引用自五股志)

二重疏洪道的興闢對五股的影響是多方面的:首先,遭受切身衝擊的便是洲後村等村落的居民。劉應毓曾針對洲後村民的反應加以分析,其中研究中指出:洲後村是尤其以農作為主,世代居住於此地,村民彼此間具有血緣關係,彼此之間的感情濃而不可分割。土地與作物,單就其經濟意義而言,不僅是財產的一部份,更是生產提供生活資源的來源,尤其土地更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在此發展核心下,村民參與都市經濟活動,向外延伸。這種發展是一種在維續其基礎之下的發展方式。包括海水倒灌及洪水平原管制辦法在內的外來影響,均能在村民對其所在地維續經營克服。

因台北地區防洪計畫開關二重疏洪道而必須執行拆遷洲後村,對洲後村民而言,他們將失去祖承的土地、住宅,與農業收人,換取政府所發予之各項補償費、補助費,然後搬遷到他處居住,並從事他項行業。這種改變完全不同於過去的時間裏村民所經歷的環境變遷,且直接影響了洲後村過去維續發展的基礎,而使村內家庭聯合全村乃至各拆遷相關地區,共同表示反對拆遷的意願。主因在於村中主幹的中老年人,認為無法適應拆前所造成的改變:包括就業乃住所的變動,而形成拒遷,並向政府要求更高補償的核心反應。其他村民對於該村亦具強烈認同的歸屬感。於是村民有共同的觀點之下,在加上彼此血緣上的關係,使全村一致形成拒遷的反應結構。

而政府對於村民拆遷的安置措施,僅止於補償、徵收各項搬遷等費用之發放,忽視土地與家舍對久居當地村民所具有的意義,這種缺乏周詳考慮的拆遷安置計畫,使村民無法接受拆遷案執行,於是拆遷進度一再延緩。

村民拒遷的反應,表現在其對防洪計畫效益之質疑,指稱各項防洪計畫與施佈置不當,利益團體涉入及拆遷作業的不當。這些反應的內容均是村民在長久時間以來得自其生活環境及生活領域擴大過程中的認知,其中尤其以早起海水倒灌的經驗,在村民拒遷反應中,使村民懷疑防洪計畫功效及專業人員之能力,對後續二重疏洪道拆遷案之執行認為是沒有必要的措施。

民國七十三年七、八月間拆遷前的忠義廟門樑上曾題的幾行大字,橫聯:「吾愛吾家」,右聯:「勿使讓我們流離失望」,左聯:「請讓我們安居樂業」,表達了洲後村村民最深層的無奈及悲愴。

回顧洲後村拆遷過程,不僅「先建後拆」原則的承諾,政府一再出爾反爾,失信於民;永久遷村地點的決策,一直反覆無常,朝令夕改,使得洲後村民滿懷的希望付諸東流,至「民情沸騰,怨聲載道」;再者,所謂的堤邊地臨時遷村地,除了地勢低漥,頻遭水患外,兩年後灰窯地區土地整理完成後,村民們又必須離開臨時遷村地,再一度面臨拆屋毀屋的命運。而根據建築商的估計,蓋一棟三十坪大的鐵皮房子需二十萬左右,加上內部整修合計要二十五萬元,兩年後房子拆掉,二十五萬元也隨之泡湯,算起來一個月平均要花費一萬元,比在附近租房子還貴。諸如此皆是多數村民不願暫時遷住堤邊地的原因。

至於補償費的問題,村民們更是得不償失,補償費偏低無濟於事。但洲後村民及其他二重疏洪道內居民不能諒解的是,政府以七十元到一千元的地價來徵收他們的土地,卻要以一萬四千元一坪的價格把另一筆土地【灰窯重劃區】賣給他們,居民們一生的努力只換得二、三十萬至四五十萬的補償,房屋、土地全數消弭於無形」。

在政府擬訂的「台北地區防洪整體計畫」中,曾揭櫫計畫目標及原則,第四項名言:

對於徵收必須用地儘量給予合理的補償與妥切安置

拆遷戶們有否實際獲得「合理的補償與妥切安置」?前五股鄉長陳光明先生曾指出,洲後村消失後,村民流離失所者所在多有,許多耆老遭逢家園破碎之痛、水土不服之苦,於兩年內相繼死亡者不乏其人。據《人間》雜誌記者的追蹤報導,洲後村拆除兩年後,村中三百多戶人家有五十戶住到堤防邊的臨時村,有兩戶住進更寮國小,其他月五分之四的人家散遷到附近的成洲、蘆洲和三重租公寓居住,生活清苦,前途迷惘。堤內原洲後村農地任由營造商挖土、倒垃圾,雜草叢生,垃圾成堆,種在畦上的菜蔬荒枯殆盡。

民國七十六年十月初,值立法院八十會期四次會議中,立委尤清為政府未妥善處理二重疏洪道問題,罔顧住戶權益,特向行政院提出緊急質詢。

民國七十七年立法院八十一會期三十二次會議中,尤清再次就二重疏洪道用地五股鄉拆遷戶配售土地問題,請政府實踐諾言從速依約辦理配售,以安民居並消民怨。從立委尤清的質詢,實不難理解,洲後等村拆除的數年後,拆遷戶們的權益,仍舊多停留在政府書面上的承諾。

民國七十九年十一月底,基於二重疏洪道拆遷五股鄉洲後等村部分業主認為縣府處理配地有失公允,要求配售抵費地;省政府建設廳廳長許文志於二十九日赴縣政府,與尤清縣長共同研討解決辦法。在研商拆遷戶陳請配地未決個案會議中,與會人員包括省建設廳、地政處、住都局、水利局、五股鄉公所、縣府工務局、建設局、地政局。會中省地政處表示,對拆遷戶以配抵費地代替補償,但配地資格須有房子,其原則絕不改變;尤清縣長則表示,照顧人民重建家園,應從觀處理。經各單位討論後做成三點決議:

  1. 有關第二次配地資格三~三~被拆遷戶內未領有公司、工廠補償費或救濟金,包括同一門牌內不同戶,住宅使用面積,但同一戶籍僅配售底地費一筆。
  2. 建築物面積已徵收公告清冊為準,至於廠房、住宅面積一原始查估資料。
  3. 二重疏洪道五股鄉洲後村等陳情配售蘆洲鄉灰窯市地重劃區內抵費地案:決議由需地機關台北縣政府、五股鄉公所、五股鄉民代表會、員業主代表三人及地方公正人士三至五人組成專案小組負責處理。

然而,拆遷戶補償問題並非就此妥善地獲得解決,據《聯合報》民國八十五年八月二十三日第十四版記者盧禮賓<疏洪道拆遷證明書,縣府移交最後一批>報導:

關係二重疏洪道拆遷戶配售土底的主要證物--拆遷證明書,台北縣政府昨天把最後一批帶和的五百四十九州拆遷正民書,移交給省水利局處理。台北地區防洪初期計畫二重疏洪道的拆遷戶名冊和資格延宕多年,由於縣政府作業牛步化,引起拆遷戶反彈,縣府因而將此業務移交省水利局負責。縣政府在三月八日移交一千九百六十六張拆遷證明給省水利局,因與縣府提報的總戶數兩千五百一十五戶,剩餘的五百四十九張。

洲後村遷村政府承諾的補償

  1. 遷村後臨時安置在前有流著漆黑工業廢水的小河,後面有亂葬崗觀音山的河堤邊。洲後村拆除之後,一直到75年,村子裡209戶(受訪耆老提供)人家,有五十戶住到堤防邊的臨時村,有兩戶住進更寮國小,其他全散遷到附近的成洲、蘆洲和三重地區。
  2. 政府以洲後村土地公告地價,每坪徵收最多不到約二千多元 ,愈外圍的土地價格愈低,有的不到200元,甚至有的土地以每坪70元的徵收價格徵收。
  3. 規劃五十六公頃『灰窯重劃區』的房子以每坪賣1萬4000元,每戶限定可認購五十坪土地
  4. 民國76年4月洲後村民信仰中心忠義廟正式搬遷至灰?重劃區,代表全部遷村事宜的完成。
  5. 另外政府無息借貸每戶10萬元的搭蓋臨時鐵皮屋費用。


參考資料:
台灣土地傳,劉還月先生
『五股溼地樂園 - 前世今生』
五股志
人間雜誌,李文吉教授
戀戀三重埔,楊蓮福教授 一個聚落的生與死-n0 三重市「後埔仔」的聚落發展與地方感形塑,留芳萍先生
二重疏洪道與更寮區域社會文化變遷之研究,王意惠先生
訪問耆老